奶油芝士多面包

*黄旭熙x罗渽民


*有一点星辰




壹

说起足坛正当闪耀的星星你可能会想起内马尔，想起前途无量的哈里凯恩，想起这届世界杯法国队赚足风头的十九岁少年姆巴佩，但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，虽未及前三位那样在全世界享誉，但他总有一天会以破竹之势出现在世人面前，成为怀有足球梦的小男孩心中不可替代的偶像，反正罗渽民是这么想的，比相信他自己能拿到教师资格证还有把握。那个人就是黄旭熙，在全国大学联赛里使出一计倒挂金钩力挽狂澜，带领队伍一举夺得金杯的黄旭熙。
从机场把这位未来的足球之星接回来已经是半夜两点，高速路上一片冷清，罗渽民把车开得很快，夜间的风呼呼地往车里灌，黄旭熙前额的头发都给吹到脑后去了，配和他疲惫的脸看起来很滑稽。他把副驾驶的车窗关上，左手将立起来的头发捋下来，“你新买的车？不错啊。”
“黄仁俊的，借过来开开。”罗渽民也把车窗关上了，大风吹的他生冷。
下了高速就到了罗渽民跟别人合租的公寓里，黄旭熙只在这借住一晚，天亮了就会有人来接他去谈一个广告合作。他长得帅，会踢球，小视频平台看上了他的外在形象，认为他能为app吸引女性用户。
罗渽民把车钥匙扔在茶几上，叮咣一声，整个人往沙发上一仰，脸上瘦的这样躺都显不出多少双下巴。他跟黄旭熙是高中同学，在那届最乱的文科班里，他因为没什么意义的成绩第一，被安排到最捣乱又不学无术的体育生黄旭熙旁边，做他的同桌。高考完，罗渽民稳稳当当进了本城的一所师范大学念中文，黄旭熙却超常发挥，加上他的足球特长考进了国内一所重点体育大学。收到录取通知书后，黄旭熙还第一个给罗渽民打了通电话，“感谢同桌最后的辅导，才能有今天兄弟的出头之日。”罗渽民在电话那头腹诽：借你抄作业就把你辅导进重点大学，我这个师范还选对了呗。他们两个人高中的时候关系没见发展的多铁，倒是互相尊重互不干涉，有时候默契的一块儿跟老师打马虎眼。毕了业似乎从那通电话开始，黄旭熙隔三差五地联系起罗渽民，放假回家还总把他叫出来一起打游戏，罗渽民起初也感到奇怪，后来觉得黄旭熙这个人实在有趣，就非常乐意跟他玩了，大学三年半下来，竟处得比大学同学还熟络。
“黄旭熙，你可真让人羡慕。”罗渽民拿起一个靠垫枕在脑袋下。想着现在去学校里当个老师都要走后门，还要战战兢兢在外面补课挣回本钱，他也不想当教师，觉得自己会被困在那里本本分分一辈子。他想出书当作家，但什么也没写出来。黄旭熙却好命的很，有足球天赋，还有那张放在哪个时代都吃香的脸，尚未毕业就有钱赚。
“没啥好羡慕的，不是有句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吗。”
黄旭熙又蹬鼻子上脸，罗渽民抽出头下的靠垫朝他砸过去，被他接在怀里，他走到沙发边把靠垫摆好，安抚罗渽民躺下，“乖乖，不用羡慕我，我挣了大钱养你啊。”
“养你个大头鬼！”罗渽民转过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，末了又说“你快去我那屋睡吧，别又让黄仁俊误会。”
黄旭熙坐了一宿的飞机，早困的不行，听话地进了罗渽民那屋倒床就睡，被子里尽是罗渽民的气息，很好闻，像午后的森林，让他倍感舒适温暖。

第二天起来已经日上三竿，罗渽民揉着在沙发上睡过一夜发酸的腰，走到厨房看见黄仁俊在做饭，“你啥时候回来的？”
“六点，跟你的熙熙打了个照面。”
“什么我的熙熙？别瞎说。又是无印良品买的咖喱？他家量太少了，跟你说超市那个xx牌子就便宜又多还好吃。”罗渽民抱怨着。
“你小点声，我表弟跟我一起回来的，屋里睡觉呢。”黄仁俊焖起米饭，推开挡在电饭锅前的罗渽民。
“辰乐来了？我知道，又是来找志晟的吧。”罗渽民打了个哈欠躺回沙发上看手机。
钟辰乐是黄仁俊在临市的表弟，经常给家里的说辞是来找表哥玩，实际上是来找罗渽民在教学实习项目中认识的韩国小男孩朴志晟。
手机震了一下，黄旭熙的微信从屏幕顶上冒出来。
谈成了，过几天就拍摄，不去麻烦你，我回家住了。
哦。
一个字没发出去，罗渽民想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冷漠，便删掉重新打出“知道了”三个字发过去。
黄旭熙的父母忙着做生意，他家的大房子经常是黄旭熙一个人霸占着。高三有次他生病，三天没去学校，桌子上已经堆了一摞的卷子，班主任让唯一信任的好学生罗渽民送到他家去，顺便给他补补这三天讲过的重点。罗渽民把他的卷子按顺序整理好装进他的白色文件袋里，心想自己老师还挺负责任，一般黄旭熙这种很明显已经放弃学习的人，只要不闯祸老师们就不咋管了。诶，也不对呀，班里其他的体育生，黄旭熙那帮一样厌学的哥们儿也都请过假误过课，没见班主任这么照拂呢。一路思考着，进了黄旭熙家的高档小区里，看着路过的网球场游泳池和大片人工修剪的绿地，罗渽民认定，一定是黄旭熙家给老师送礼了。但当顶着一头凌乱黑发的黄旭熙睡眼惺忪地给他打开门时，罗渽民又立刻否定了那个想法，黄家父母从来对他的生活缺少管理，他亦不是个上进的主，在班主任那没哈可图的。黄旭熙见来了人，赶忙跑进卫生间里刮胡子，出来后整个人精神不少，头发也吹过一样立立整整的。他穿了白半袖和运动短裤，比在学校里穿松松垮垮的校服看着顺眼多了，罗渽民心里蹦出一种猜测，该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帅？但很快又被否决了，这算什么奇怪理由嘛。
“你怎么来我家了？”
黄旭熙的眼睛本来盯着罗渽民发亮，看到他掏出那一沓试卷后陡然暗了下来。
就知道黄旭熙看都不会看一眼，罗渽民还要回去背文综，便匆匆走人了。

你要不要过来？
十分钟后，黄旭熙的对话框又跳了出来。
我去干嘛呢，给你做饭吗。罗渽民看着输入框里那条闪烁的竖杠想。
想吃你做的饭了。
果然，黄旭熙三句话离不开吃。
你家米够吗？
罗渽民还记得第一次给他做饭，他狼吞虎咽地就着番茄炒蛋转眼间就扒干净三碗米饭，看他的架势还没吃饱，罗渽民都不好意思盛饭，只能谎称自己吃过了。
我家没米，想吃面。
罗渽民起身洗漱一番，又换了身衣服，找出自己的地铁卡准备出门。
“真嫌弃我买的咖喱啊？”米饭马上焖熟了，黄仁俊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他。
罗渽民抱歉地笑笑，“没有没有，我得伺候人去。”
“哎，也就黄旭熙你不嫌麻烦，这都快一点了，叫他来一起吃吧。”

半小时后，黄旭熙出现在餐桌上，面对钟辰乐赤裸裸的打量，不好意思地端坐着。直到黄仁俊把饭菜端上桌，罗渽民摆好碗筷也落座，钟辰乐小声问出的问题还是传到了黄旭熙的耳朵里。
“这个哥哥就是表哥你说过的那个，曾跟渽民哥同床共枕搂着他睡了一晚上那个男的？”
罗渽民的脸都绿了。不就是黄旭熙喝多了在他那屋就寝过一次，黄仁俊就总要拿黄旭熙调侃他，这下连弟弟都不放过。
黄仁俊也觉得表弟的声音不小，脸部变得有些僵硬。罗渽民在他眼里就是父母那辈必定会欣赏的青年才俊，文凭适当，学中文有股文学气质，将来的职业也受人尊重，性格和蔼内敛，总抱着本大部头痴迷地看。黄仁俊有时很羡慕他，觉得这个时代再躁动不安，罗渽民都是那个懒洋洋抬眼皮瞅一眼，再毫不在意地低头继续做好自己事的人。他有想法，他从不干涉任何人，看似柔和安静，内里又是尖锐的，尖锐在对自己原则的秉持。所以每次只有提到黄旭熙才能看到罗渽民露出急忙撇清的生动模样，觉得他那反应有趣，黄仁俊才总提黄旭熙逗他玩。
这下玩栽了，被他利用的名字变出真人，坐在不远的对面无声地逮捕了他。
如果是很好的朋友这么说也无妨，可他跟黄旭熙不熟。
“你渽民哥太可爱了，我喝多了不小心把他当玩偶抱枕了。”黄旭熙乐呵呵地解了围，看起来那句话对他而言，就是一个朋友间的玩笑。
可他心里也在打鼓，他那天其实没有喝多，微醺而已，理智尚存，但罗渽民以为他醉了，搀他进屋还说着“做主力那么高兴吗喝这么多。”他也就顺水推舟，把罗渽民拉在床上，搂进怀里，像搂着什么珍罕的宝贝，不敢用力也不舍得撒手。罗渽民倒也出奇的乖，许是白天的实习教小孩子太累了，头枕在他的胳膊上，很快就发出有节奏的平稳呼吸。早上叫罗渽民去参加实习闭幕仪式的黄仁俊就目睹了这一幕，没交过女朋友的罗渽民睡在一个大男人怀里吓的他直接叫出了声。
看着旁边把他洗好的碗挨个摆进碗橱里的罗渽民，黄旭熙想自己那玩偶抱枕的比喻也挺形象的。人给自己的私心找借口的时候，那种谎话顺嘴就出来了。

两点钟，大家收拾完桌子，朴志晟敲门进来了，见到罗渽民甜甜地叫了声“罗老师好。”钟辰乐看他这样撇撇嘴，“真会装。”黄仁俊推了把表弟让他注意言辞。罗渽民宠溺地揉揉朴志晟的头，“项目早结束啦，叫哥哥就好。”
朴志晟是罗渽民在那期实习中带过最喜欢的孩子，他中文比较生涩，学习期结束也没着急回国，罗渽民带着他在本市转了转，住在他们的小公寓里睡了几晚，黄仁俊探亲回来，过暑假的钟辰乐也跟着过来了，一下就跟朴志晟看对了眼。两个小孩占了黄仁俊那张大床，日日夜夜粘在一起打游戏。
“我这次过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，我申请交换生成功啦，接下来两年都在中国上学。”朴志晟眉飞色舞地宣布。
钟辰乐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叫好，看在黄旭熙眼里着实羡慕。

晚上回到自家宅子，黄旭熙摸黑进去，灯也没开，走到客厅大大的落地窗跟前，看对面的楼家家户户亮着灯，在夜里显得热闹又温馨。黄旭熙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啤酒，拉开铝环猛灌了自己一口，苦涩冰凉从喉咙撞进胃里，像一阵麻醉剂。他拿起手机解锁，罗渽民的信息在通知栏最上面，“你到家了没？”黄旭熙嗤笑一声，当我是什么柔弱的女孩子吗，故意将那条消息划走不予回复。
下面便是长长的拉不完的微博提醒。
热情的女粉丝们将自己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发射给他，他搁下啤酒罐好整以暇地一条条看过去，夸他帅的占了百分之八十，剩下百分之二十也是各样妙趣横生的表扬。做信息时代的帅哥真容易让人膨胀，黄旭熙看着自己几天内翻了数倍的粉丝量，一时感叹。正准备点进自己的粉丝后援会一探究竟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罗渽民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，格外晃眼。
“黄旭熙，你干嘛不回我短信？”那边略有气愤的语气在黄旭熙听来像个老妈子。
黄仁俊把床让给两个弟弟，正在沙发上给自己铺床，竖着耳朵听，“真像个婆婆妈妈的小媳妇。”他故意提高音量取笑道。
“黄旭熙，你倒是说话啊。”罗渽民懒得理黄仁俊，冲着电话继续质问。
“我到家有一会儿了，对不起啊。”不想说他是故意的，也不想骗对方，黄旭熙语气诚恳，暗夜里的表情却得逞一般咧嘴笑着，比看微博的时候更加真实。
“我想告诉你一个，消息。”消息两字前罗渽民停顿了一下，他不知道该用好还是坏来形容。
“你说。”
“我去年写了一个剧本，给一个前辈看过，他刚给我打电话，说有人对我的剧本感兴趣。”
“那是好事啊！太好了！祝贺你啊罗渽民！”黄旭熙听闻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，激动地一脚踢翻了刚放在地上的啤酒罐，淡黄色液体洒出一地，一片白色泡沫咕嘟咕嘟的接连泄了气。
原来发消息给他是为了开启这个话头，罗渽民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，才着急他不回自己信息，后来真正想对他说的一番话又完全换了种语气，慎重小心，透露着喜悦的殷切。
黄旭熙打开灯，用拖布擦着地上的啤酒印，窗外的灯火在室内敞亮的照明下看得不那么真切了，虚虚晃晃的像远处投来的微光。只有罗渽民的短信界面清晰地映在窗玻璃上，你到家了没？
这五个字背后的心事看起来笨拙可爱。